土耳其,直接令人想到土耳其浴。我喜歡土耳其,但“浴”字令我不自在。浴,意味著裸裎相對,肌膚相親。
初次到訪時怎么也不肯嘗試,回來后有點后悔。我不是個享受沐浴的人,但無論如何,到土耳其而不洗土耳其浴,總有點說不過去!∫蚨俅蔚皆L伊斯坦布爾時,當(dāng)天下午的第一個節(jié)目,便是前往一家土耳其“哈曼”。
《特務(wù)迷城》拍攝地點
哈曼(haman),意思是公共浴室,也就是洗土耳其浴的地方。土耳其的哈曼很多,不過,既然已下決心為它袒胸露臂,當(dāng)然要選一個最值得的對象。
最著名的土耳其哈曼,要算伊斯坦布爾舊城中心的 Cemberlitas Hamami。
擁有300多年歷史的這家哈曼是16世紀(jì)土耳其最重要的建筑之一,也是最具代表性,時至今日,成為許多游客體驗傳統(tǒng)土耳其浴的地方。
來到門口你就看到,大門墻上貼著各種語文的報章雜志報道,密密麻麻地記載 Cemberlitas Hamami 的古老歷史,以及某某名人在某個年份到過這里。
李斯特和南丁格爾在這里洗過澡?無法確定墻上的記錄到底有多真實,可以肯定的是,成龍來過這里為《特務(wù)迷城》取景,還在美麗的大理石沐浴廳里拍下精彩的打斗場面!
身外物全部褪下
土耳其是個保守的回教國家,哈曼中當(dāng)然也男女分開。買了門票以后,我們一行人十來名娘子軍,朝側(cè)門的女子澡堂浩浩蕩蕩前進(jìn)。
澡堂大廳是古色古香的傳統(tǒng)伊斯蘭布置,中央有一個噴泉,周圍有一排排椅子,兩邊有多個小更衣室,木門虛掩。澡堂里沒有什么其他顧客,幾名身材高大、體型肥胖的中年服務(wù)員看到一下子來了那么多人,一起迎了上來。
坐在黝暗的大廳中央,原本昂首闊步的娘子軍豪氣頓失,靜了下來,悄悄地交頭接耳――“泰國按摩師年輕又漂亮,怎么這里的按摩師都是又老又丑的胖女人?”經(jīng)驗老到者開始評頭品足。
“你看她們一身肥肉,按起來會不會很痛?”初次體驗者神情緊張。
“你們說,她們打算拿我們怎么樣?”有人開始忐忑不安。
“你看你看,房間里,有一個裸女……”有人開始東張西望。
還沒來得及瞇起眼睛看門縫里的裸女,很快地我們也自身難保,三三兩兩分批被請入小房間里。
服務(wù)員作了個手勢,一聲令下:“脫衣服!”
這回,房間里的裸女可不是只有一個了。
身外物全部褪下,用大毛巾裹著身子,包得密密,拉得緊緊,穿上木屐走在又濕又滑的大理石地板上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進(jìn)入澡堂正廳,正式開始我們的哈曼體驗。
有如砧板上的肉
傳統(tǒng)土耳其浴有溫水、蒸氣和熱水等好幾個步驟。首先用溫水把自己全身淋濕,然后進(jìn)去蒸氣室做蒸氣浴,再由服務(wù)員幫你擦洗按摩,最后用熱水沖洗。
不過,初次洗土耳其浴的我們,徑自跳過了蒸氣浴這一步(裹著毛巾行動不便,再加上進(jìn)入蒸氣室時熱得難受),因而整個哈曼體驗,只在同一大廳內(nèi)進(jìn)行。
哈曼的洗浴大廳里,并沒有一個浸泡浴池,和想像中的日式澡堂不一樣。
圓形的大廳中央,是一塊平滑的大理石平臺,讓你躺在上面接受擦洗。周圍有沖洗身體的花灑、水喉、水桶、瓢子、凳子、肥皂等等,設(shè)備相當(dāng)齊全。
這個浴室,便是數(shù)百年來,土耳其婦女重要的社交場所。
洗土耳其浴,是歷史悠久的社交活動,大家齊聚一堂,坦誠相見,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慢慢洗,還可以點用飲料,一邊洗一邊聊天,可以持續(xù)好幾個小時。
土耳其浴因而也扮演了美容院、咖啡座的角色,據(jù)當(dāng)?shù)厝送嘎,古代婦女也利用沐浴的場合為孩子挑選媳婦,因為浴室里大家赤身裸體,提供一個很好機會,可以從頭到腳,仔細(xì)打量個夠!
然而對于初次體驗哈曼的我們來說,當(dāng)然沒有這種看人和被人看的心情。
各自選了一個凳子坐在水桶邊,一瓢一瓢往身上淋水,毛巾仍裹得密密實實。嘴里雖是說說笑笑,心里對于充滿未知的下一刻,卻是惴惴不安。
終于,服務(wù)員進(jìn)來了。對著兩名同伴,向她們比了幾個手勢。
“什么意思?她想干什么?她要我做什么?!”幾個人吱吱喳喳,從一角跑到另一角,躲得遠(yuǎn)遠(yuǎn)。胖女人被氣跑,到外頭拉了幾名會講英語的服務(wù)員一起進(jìn)來,向我們解釋:
“這里是浴室,沐浴是一定要脫衣服的!”
“你,出來!”
既來之,則安之。硬著頭皮站了出去,乖乖拉下毛巾,按照指示平躺在大理石平臺上,任由大家眾目睽睽,盯著一絲不掛的我。 沒戴眼鏡的我看不清大家的表情,心理上當(dāng)作大家也同樣看不清自己,好受一些。
濕漉漉的大理石平臺又冷又硬,呆呆望著屋頂透入的陽光,光著身子等待著任人宰割,感覺像是砧板上的肉。
在洗洗擦擦中回憶兒時溫馨
大家一個接一個被趕到平臺上,形成赤條條的人陣,然后“屠夫”出場了。
身穿泳衣,手拿各種用具,咧嘴一笑,仿佛在說:哼哼哼,等著瞧吧!
邊笑邊戴上一個又黑又粗的手套(稱為kese),開始在我身上大力搓磨。
我還是有所準(zhǔn)備,事先在酒店沖了一次涼的。一番搓磨之下,居然被搓出一層層死皮,一團(tuán)團(tuán)污垢。
服務(wù)員的英語不是很靈光,只能以簡單英語命令式地要你“翻!”、“洗!”、“沖!”、“脫!”……
乖乖跟隨指示,把污垢沖洗干凈,再次回到平臺上,接受第二輪的按摩(折磨?)。
這回是用肥皂和水,厚肥的手掌順著滑溜的身體,來回揉捏,像洗衣服一樣,搓揉身上的每一分每一寸。
然后命令我:“沖水!”
走到水喉邊打算自行沖水,服務(wù)員卻一聲“坐下”,拉著我背對她而坐。
還沒來得及反應(yīng)過來,一盆水已經(jīng)當(dāng)頭淋下!
熟悉而遙遠(yuǎn)的回憶,一下子被勾起。
小時候最怕洗頭,一盆水當(dāng)頭淋下,常令我呱呱亂叫。今天再次嘗到別人幫我沖涼的滋味,在遙遠(yuǎn)的異國、陌生的環(huán)境,被人擦擦洗洗、當(dāng)頭淋水,再也不能亂跑亂跳……
沒有香精或音樂,沒有幽美的環(huán)境和氣氛,集體袒身露體的陣容,有點滑稽而尷尬,原始樸實的感覺,卻另有一種簡單的舒暢。
摸摸紅嫩的寸寸肌膚,看著門外探頭探腦的游客,想要大聲對他們說:我洗過土耳其浴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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